杜鵑窩探友－fang420305的部落格

100年5 月24日星期五天雨 5點：10晨起 28 度

早上和老同事寶娜從坐9點07分的自強號去花蓮玉里榮民醫院，看以前一位同事Jane（民國六十幾年她在屏東稅捐處跟我們同事，後來去台北市政府上班，我們一直有聯絡），怕車程太久，我帶了一本劉克襄寫的【11元的鐵道旅行】在火車上看，作者可說是台灣鐵道旅行的達人，他書中寫道：台灣最慢的火車，最短區間的里程，最便宜的旅程，票價是11元。比如池上至富里、萬榮至鳳林之類的，有趣的是，它們幾乎都集中在花東縱谷。直言之，11元潛藏著緩慢的節奏、純樸的生活、迷人的風物。更湊巧的「11」也隱含著另一層意象：「我是坐11路來的」，以兩條腿旅行。

車子過了台東知本車站(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到花蓮)，才發現我車票買過頭了，我買的是屏東到花蓮（那時腦袋被定格了），還好沒坐過頭，只是浪費了兩百元車資。車子到了玉里站後我下車趕緊換票。

有些阿公、阿嬤在台東知本下車要去泡湯，車子11：50到了花蓮玉里（沿途只停靠知本和台東兩站），這是我第一次坐南迴鐵路到花蓮，有好多人下車，其中一個人拿著旗子，招呼那些人十二點半要在火車站門口集合，原來他們是台南來的旅客，參加花東三天兩夜遊，先坐南迴鐵路（遊覽車載著行李走山路）。再坐遊覽車。

因為時間比原先預定的早到一小時，所以我們沒在車上吃鐵路便當，在玉里一家張太太美食館吃玉里麵（此地許多家麵館都有賣玉里麵，就是一般的肉燥意麵，加幾片瘦肉），我們又叫了燙苦瓜和瓜地葉。

飯後我們走了十五分鐘（快步約十分鐘）的路，到了花蓮玉里榮民醫院，據說它是全亞洲，甚至是全世界最大的精神療養院，病人有兩千多人。因為Jane屬於輕型病人，住在榮四病房，六人一間，我和寶娜先到交誼聽登記會客，看到許多病患坐在那看來往的人，眼神呆滯，她們彼此都沒有交談，還有些人脫了鞋子，在走廊走來走去，這是我們第一次去杜鵑窩，剛開始有些惶恐（還好只有五分鐘），後來就順其自然了。

我們進了會客室，看見一個老人家坐在輪椅上，我們倆人看了她一眼，繼續說話，說了一會，我心想怎麼Jane還沒來，回頭再看看那個老人家，天哪！那個人很像Jane，我上前詢問，果真是她，她沒戴眼鏡（她近視六百度），頭髮全白，臉頰消瘦，眼睛閉著，眼袋突出，面無表情，很像八十歲的老太太（她還不到七十歲，有些八十歲的老太太也沒這麼老），她穿著及膝的褲子，露出兩隻比我還瘦的小腿，瘦了至少十五公斤，腳趾甲又厚又黃，有灰指症，我趨前問她認不認識我們？她說不認識，等我和寶娜報上名字，她就說認識。

我沒想到才兩年不見的她，變化那麼大！她有時自言自語，說有人迫害她（她得的是被迫害妄想症），要抓她去坐牢，要我們不要亂說話，有人會監聽。她有時跟我們雞同鴨講，問她記不記得以前跟我們去大陸旅遊的事，她說都不記得了。她現在是機器人，身體的零件都壞掉了，她的雙手緊抓輪椅把手，說她在充電。。寶娜跟她話家常，她叫寶娜不要說話，她現在是空白鍵（反應還是很快）。

我趁著去上廁所時，去跟護理站的護士小姐談她的狀況，護士說她現在的狀況是常常定格在某個時空，她都不自己吃飯（三餐都是稀飯），要人家餵，也不洗澡，可以走路也不走，包著紙尿褲，整個人都退化了。她只想躺在床上，活在她自己腦袋中的世界，醫生說像她這種情形，痊癒的機率不大。

我帶去的蘋果和雞蛋卷她都不要（結果護士讓我留下雞蛋卷，說可以給她泡奶粉吃），她說她肚子吃得很脹，叫我不要跟她說吃的，也不要給她買東西（福利社在午後都會推一些零食到病房交誼廳販售給病患，患者都乖乖的排隊等候），她不會主動跟我們聊天，都是我們問，她回答（從我們進去，她的眼睛始終未曾張開）。

她的心裡很矛盾，她知道我們，想我們留下來陪她，可是另一種人格又怕我們會給她帶來麻煩，又不要我們在那。

Jane之所以會患被迫害妄想症，源自於她勞保退休後不安定感開始。她是長女，下有六個弟妹，都已成家立業，只有她是無殼蝸牛。，她年輕時為了家庭，犧牲了青春，中年以後更不易找到心儀的對象，所以她一直未婚，和母親同住，照顧老母親的日常生活。在六十歲勞保退休後，她擔心領的勞保給付（不到兩百萬，她退休時勞保老人年金尚未啟用）不夠養老，可是重男輕女的母親卻跟她言明，待百年後她們現在住的房子是要給她弟弟繼承的（雖然她弟弟已有房子了）。自那時起，她就開始惶恐了，她跟我們抱怨她母親的不公平，她為了那個家犧牲了青春年華，又一直照顧年老的母親，誰知她母親連一個容身之地都不給她，叫她以後怎麼辦？

兩年前她開始說樓下有人要偷她的東西，她的家人覺得是她想太多，也沒針對她真正的問題去了解、去解決。去年底她精神異常開始嚴重，想要自殺，家人才帶她去看醫生，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和她同住的母親（快九十歲）根本無法照顧她，家人只有將她送進療養院。

原本是雙贏的局面（母女互相照應），現在變成兩敗（她母親需請外勞，她將在療養院裡終老一生）。如果家人平常有多關懷、注意她異常的狀況，提早將她送醫，也許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

回程火車誤點，我們正奇怪另一班北上的自強號在月台等候我們那班誤點的自強號錯車，站長跟我們解釋說，我們要坐的那班自強號是【霸王車】，一路上只停幾個站，所以要錯車的每一列火車都得要等【它】先過。